2024-10-21
夜晚,我躺在床上,酝酿着睡意。风翻动窗帘的声响,渐渐响起的鼾声,愈加显出营区之夜的静谧。
我想起一级军士长、老班长杨连京的那一声声咳嗽。杨班长退休之前,一直睡在我下铺。很多个夜晚,伴随室内此起彼伏的鼾声,我常在睡意蒙眬中听到他轻轻的咳嗽,还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响。台灯的白光微微映照桌面,我知道,杨班长又在熬夜写笔记。
来到部队这几年,我习惯了听战友们的鼾声“交响曲”,也习惯了看杨班长深夜伏案的背影。
初识杨班长,是我新兵刚下连时。“以后咱们就是一个班的战友了,大方点,别害羞,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。”杨班长的普通话并不标准,带着浓重的河北口音。我当时哪里是害羞,只是盯着杨班长领章上的“四道拐”,紧张得说不出话来。
自此以后,我睡在了这位老兵的上铺。不久,我就被杨班长狠狠批评了。在一次修理训练中,我走了神,被杨班长注意到。事后,他问我听懂了没有,我支支吾吾,说不明白。严苛的杨班长第一次对我发火:“如果训练不用心、不专注,部队怎么打仗!你来这儿是干吗的?”我无言以对,埋着头,惭愧不已,决心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。
一次高原车辆复训,杨班长带我一起负责维修保障。当车队驶过一处峡谷,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,弥漫起白雾。突然,视野中出现一道醒目的橙色。仔细看去,那是一个三角锥,前方低洼处,一辆运输车陷在那里。“快,把工具箱拿上,再拿两把铁锹,我们过去!”杨班长边说边推开车门,我紧随其后。
轮胎陷在泥地里,杨班长决定让我试着维修。我将车头机盖打开,利用低压油泵将空气排挤之后,坐上驾驶位,发动打火。“车子动了!”正当我兴奋地以为问题解决时,运输车却像一个溺水的人,只是扑腾了几下,依然陷在原地。
狂风席卷着白雪和冰雹,敲打着车子,噼啪作响。我不知所措,萌生退意: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班长,要不等冰雹停了再修吧?”
“若上了战场,敌人会等冰雹下完再进攻?”杨班长开始检查发动机,随即从后面车厢里找到滤清器扳手。突然,他脚下打滑,摔了一跤,我急忙去扶。“赶紧的,别磨叽。”说话间,杨班长已经爬了起来,衣服上满是泥浆。
我在旁边配合杨班长检修。“快把油水分离器和机油管头检查一下。”我接过扳手,开始拆卸。可冻僵的双手不听使唤,扳手上又结了霜,我试了几次都打滑。“加油,你可以的!”杨班长的鼓励声在耳边响起。他正弓着身子,替我遮挡冰雹。
我拆开分离器,经检查,并未发现问题。我不停地思考着,“知道了!是柴油滤芯器出了故障。”我把滤芯器拆开,果然发现了堵塞,把吸附在内的杂质排除、清理,随后安装好。“成功了!”我如释重负。杨班长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与杨班长相处久了,我时常见他捧着一个粉色水杯,这似乎与他的年龄和形象格格不入。杨班长看出我的疑惑,解释道:“你看,这是我上高原时闺女塞我包里的,暖心吧?”杨班长眼角眉梢透着笑意,继续说:“她明年就要高考,我也能回去陪她了。”那一刻,我微微愣神儿,在心里算了算,我与他的相处时间,比他和女儿18年里相处的时间都长。
“好男儿,在家被妻儿需要,在部队就要做一个被组织需要的人。”这是杨班长常对我说的话。从睡在他的上铺开始,从新兵到军士,我的一言一行都被这位老兵所牵引带动着。不知从何时起,面对棘手的事情,我会在心中问自己:“杨班长在的话,他会怎么做?”于是在不断的摸索中,我有了自己的方向。
如今,杨班长已经退休近一年,我时常挂念他,想和他聊聊天。一个休息日,我拨通他的电话,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:“又有什么难题把你难住了?”得知我并无要紧事,他便急着要挂断电话:“我还要去帮忙,前段时间村里的路让水淹了。你要加油……”
那一刻,我想起了杨班长的微信名“使命在肩”。
杨班长的退休生活依旧充实而忙碌,他的女儿也如愿考取军校,这些他都没有在微信朋友圈“广而告之”。可我知道,杨班长习惯了奋斗,无论走到哪里,他都践行着部队的一句口号:“在位一分钟,发光六十秒。”(瞭新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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